傅林眼疾手快, 捂住顏小雙的嘴把她拎到一邊，我的小祖宗哎你不會要說妖精打架吧？瞧瞧你小小年紀都經歷了些啥。

顏小雙還想說, 傅林拿起壽司堵她的嘴：“不趕緊吃就被別的小朋友吃完啦。”

開放日結束幹媽們護送顏小雙回家。聽到腳步聲和說話聲, 在客廳悠哉悠哉啃餅幹的顏筱塵迅速把剩下的一小截全塞嘴巴裏。

開玩笑咧, 如果被姐姐發現就沒有我的份了！

周明玉瞧著好笑，跟阿姨說：“看把塵塵嚇得呦, 餅幹拿手裏嗦半天舍不得吃，聽見姐姐回來立馬一口吞, 這孩子平日裏沒少被雙兒欺負。”

沒辦法呀，弟弟目前戰鬥力太弱, 姐姐想把他弄哭簡直就是分分鐘的事兒。體力拼不過只能拼智慧, 很長一段時間顏筱塵都是靠聰明頭腦才沒被暴力姐姐壓制得太慘。

顏小雙這會兒心思根本不在吃上，從書包裏掏出獎狀、獎品跟奶奶和弟弟顯擺：“我今天運動會贏的，厲害吧？”

顏筱塵伸手想摸摸那包卡通文具, 顏小雙抱在懷裏寶貝似的直往後退：“不能給你, 你會咬壞的！”

“噠噠, 噠噠……”顏筱塵不會說話幹著急，只能用手猛拍兒童餐椅上的托盤。人小真是太悲催了, 姐姐有好多好東西而他只有奶瓶和牙膠。

陳一諾上前把顏筱塵抱起來：“弟弟想要我們去買，姐姐的是女生版，不適合你。”

顏小雙又把文具舉到弟弟面前饞他：“買不到, 只有幼兒園才有。”

大家笑話小屁孩沒見過世面：“怎麽沒有，超市裏多得是，幼兒園的也是從超市買的呀。”

“不一樣, 買的沒我的好！”

顏筱塵快被急哭了，花花綠綠的到底是什麽好吃的呢？小氣鬼姐姐也不給人家嘗一口。小小軟軟的寶寶在懷裏扭來扭去，陳一諾越看越覺得可愛，舍不得撒手。

他們閑坐一會兒便各回各家，在車庫傅林轉發張照片到陳一諾手機上：“我讓老公幫你留意合適的對象，這位也是搞金融的成功人士，比你大個五六歲吧。因為執著於發展事業一直沒結婚，現在錢賺夠了想安定下來，你看著還行的話就安排你倆相個親？”

多年朋友陳一諾信任傅林，他介紹的肯定是靠得住的人選，他們這些人都是一樣的想法，反正不缺錢不會隨隨便便找個男人湊合。

這男的看照片很有金融大鱷的範兒，長得沒多帥但個頭高氣質還行，陳一諾說：“你安排吧，我下周都有空。”

傅林沒料到陳一諾答應得這麽幹脆，“要不你們先加個微信聊聊？他也姓陳，有個哥哥在國外定居，父母也都移民過去了，家庭關系比較簡單。”

陳一諾微笑著點點頭：“挺好啊，你知道我最討厭那種家裏親戚一大堆的。網上聊不出什麽花樣，是人是鬼得見面才知道。”

傅林一想也是，這個年紀相親都是奔著婚姻去的，沒閑工夫磨磨嘰嘰。“他工作忙，先定在下周六晚上，有變化我再通知你。”

周五下午於錦程上完課回家後給陳一諾發信息，問他有沒有空去美術館看畫展。建築設計和珠寶設計對美學素養方面都有較高要求，於錦程覺得他以這個借口約陳一諾出來再合適不過。

陳一諾很快回覆：“上午去，晚上我有約。”

那次手術意外拉近兩人的距離，陳一諾有意哄騙於錦程到公司來接班，對他的態度與最初相比大有改觀。

依於錦程的安排是下午去看畫展，晚上買點菜回家做頓晚飯。自從上次陳一諾誇他廚藝好，於同學特意在家裏實驗了幾道大菜，就等著有機會給陳一諾露一手。

他問：“約人談生意嗎？”

陳一諾回：“大周末的談什麽生意，相親。”

於錦程好似被人兜頭澆盆冷水，整個人從外到裏涼得透透的。什麽展示廚藝什麽看畫展，突然間都提不起興致。早該想到的不是嗎，他還那麽年輕，不可能以後幾十年都一個人過，人都需要伴侶的。

回憶起在國外旅行時和陳一諾之間的吵吵鬧鬧，當初明明滿腔怨憤，如今一想卻覺得被他挖苦嘲弄都是好的。他結婚後不會再管我了吧？他老公也不會讓他關心前夫的私生子。

“哦，那你白天應該要準備很多，畫展我還是自己去吧。”

陳一諾沒回信息，他剛才忙著用筆記本工作，被冷落在一旁的米娜不滿地在床上撒了泡尿，陳一諾沖出去叫阿姨來幫他換床單。

於錦程誤以為陳一諾不回覆就是默許，沮喪地扔掉手機扯過被子蒙住臉。

等陳一諾收拾完一切，給於錦程發信息沒回應打電話關機，他搞不清楚哪裏又惹小同學生氣了，只能指著米娜那個始作俑者罵：“下次再敢尿在床上就把你關到門外去，還不給你穿衣服！”

貴族無毛貓米娜梗著脖子一動不動，理都不理會鏟屎官的怒吼。

於錦程到第二天早上才重新開機，看著頻幕上蹦出的幾條訊息全是陳一諾發來的，瞬間燃起新的希望。相親而已，又不是見一個就能成功，在他結婚之前還和他好好相處不行麽。

得虧於錦程沒有睡懶覺的習慣，離開展還有兩三個小時。他給陳一諾打電話約定在美術館門口碰面，陳一諾還沒起床，無比慵懶地應聲好。

於錦程的心不受控制地悸動一下。

掛掉電話於錦程沖進衛生間洗了個戰鬥澡，把為數不多的衣服全拿出來扔到床上一件件的試。最後還是選了簡單的T恤仔褲，他不願讓陳一諾窺探出自己如此期待見到他。

在陳一諾面前於錦程是卑微的，盡管他總是裝出高冷的不在意的樣子，其實內心在意得要死。可兩人的差距不是他努力就能改變的，哪怕日後功成名就，對陳一諾而言，他永遠都是紮在心頭的一根刺。

於錦程提前半小時抵達美術館，在門口長椅上安靜地等待。他大概屬於晚長的那類男生，讀大學後個頭還一個勁兒往上竄，一雙大長腿和清俊側顏特吸引來往女生們的目光。

陳一諾在場館後頭停好車，從於錦程背面臺階繞上來，看見兩個女生在和他聊天還以為是他同學，走近了才聽明白是她們在搭訕。人家想要加個微信，於錦程居然說沒有。

這不是睜眼說瞎話麽？拒絕女生好歹想個更紳士點的理由。

“小於，我們進去吧。”陳一諾高聲招呼，也為替小同學解圍。於錦程禮貌的跟兩個女生告別，拿出門票和陳一諾去檢票。

“你現在這個年紀正是戀愛的好時候，讀大學了還不找女朋友，打算把全部精力放到學習上？那找個和你一樣的學霸也行啊，兩個人共同進步……”

陳一諾跟在於錦程身後絮絮叨叨，於錦程忽然停下腳步，“我對女生不感興趣。”

“哦，喜歡男生？你們建築系正好男多女少，不至於沒一個看上眼的吧？”

於錦程望著陳一諾的眼睛問：“那你呢，相親對象是個什麽樣的人？”

“沒見過哪知道，反正是有錢人。”

於錦程擔心陳一諾被騙，據說有錢人私生活很混亂，他怎麽也不打聽打聽就約人見面，萬一對方沒安好心呢？愁歸愁，他卻沒有立場去勸陳一諾，勸了他也不會聽，他一直當自己是沒長大的孩子。

畫展展出的是位後現代派畫家作品，色彩線條運用得很大膽，滿滿的嘲諷意味。最後兩人在一副人物畫前停駐腳步，同時陷入深思。

畫上是兩個戴面具的男人，他們背對著，腦袋後頭的面具都是笑臉，對方看不見的真實面孔上卻在哭泣。背景是暗黑的天幕，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。

陳一諾聯想到他自己，和畫面上的男人一樣戴著假面，在朋友面前假裝活得很快樂。而於錦程想的則是，如果其中一人願意轉身握住另一個人的手，他們是不是能改變彼此的命運？

分別時於錦程問陳一諾在哪相親，心裏默默記下那家私房小館的名字。他就想遠遠看一眼，那個有可能陪陳一諾共度餘生的男人長什麽樣。

於錦程照例早到，親眼見到陳一諾進去，在對面咖啡店靠窗的座位幹坐著等。入夜後下起小雨，街景漸漸看不真切，於錦程結了帳站在屋檐下繼續蹲守，直至近十點陳一諾才在一個男人陪同下走出私房菜館。

他們都沒帶傘，男人脫下外套撐在頭頂替陳一諾擋雨，兩人並肩往室外停車場跑。於錦程暗道，挺好的，那人看著成熟穩重，像是值得依靠的好男人。

在雨中沒走幾步於錦程又感覺糟糕透頂，心裏頭空了一塊，腦子也亂了套。快走到虛脫時才回到公寓，渾身上下濕成落湯雞，當晚就發起高燒。

這一病請了好幾天假沒去上課，班裏兩名女生要來探望，被於錦程婉言謝絕。一個人去醫院掛水，一個人回家吃藥睡覺，用這幾日時光於錦程想通一件事，他對陳一諾的情感不僅僅是依賴，還有喜歡。

男人對男人的喜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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